□ 梁輝明（北川）
因為天氣炎熱，今年開學可謂一波三折。學校最早通知８月３１日開學，后來變成９月３日，最終延遲到９月８日入校。每次接到通知的前一天，幫女兒收拾課本及復習資料，最后整理成大包的行李。不免感嘆上學壓力和五花八門的內卷，以及一家人因為兒女上學發(fā)生的巨大變化。
最明顯地感受，孩子們從九月開始的這次遠行，讓咫尺變得遙遠，世界顯得陌生，短時間難以適應。無論上幼兒園小學中學甚至大學，應該都會有這種感覺。放假時，家長的微信圈里有神獸出籠的憂慮，收假時又是投遞成功的喜悅。我寧愿相信那是家長們用詼諧掩蓋憂傷，借用這種力量應對悲涼。十月懷胎一朝分娩，上學后，父母兒女從此漸行漸遠，彼此永遠牽掛。從遙遠的詩經到唐詩宋詞，分離與重逢的憂傷喜悅總是主題，一直流傳永不停歇。
九月的遠行，比傳統(tǒng)的離別更加深刻。一直在身邊的兒女，離開父母去面對新世界。無論每天接送，還是一周回家一次，他們的大部分世界從此不再與父母重合。面對未知，不停地追問會學到什么會成為什么，這種不確定加劇了擔憂。作為生物學個體，骨子里流傳著祖宗的血脈，無論怎樣變化發(fā)展，最終逃不過基因的規(guī)定。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與之俱黑。精神的個體卻不可預知，不可把握的事情太多太多。隨著兒女腳步的遠去，這種不確定在體內瘋狂發(fā)芽生長，仿佛呼吸之間，就能改變原有的整個世界。
許多年前，同樣火熱的九月，我們蹦蹦跳跳進入校門，任性地東奔西竄，哪管背后父母的目光。一年兩年三年，晃眼間上完小學中學大學，參加工作，一直奔走在想象的路上。詩和遠方無窮無盡地向你召喚，遠行永遠沒有盡頭，顧不上停下來看一看想一想。直到越過萬水千山，容顏蒼老，白發(fā)閃現(xiàn)，力不從心，才不得不學會停泊，開始注意安頓身體和精神。夜深人靜，四顧茫然。父母兄弟姊妹，兒時玩伴，甚至當初一起出發(fā)說好直到永遠的旅伴，沒一個在身邊。陌生的山川陌生的語言陌生的感受，沮喪難受會突然襲來，孤獨與失落升起，從此不時光顧那顆憂郁疲憊的心臟。
孤獨中，多年遠行沉積在體內的一切，開始發(fā)芽生根，交融生長，蓬蓬勃勃地催你梳理人生?；乜纯偨Y，有許多遺憾失落和觸動。好多人和事，如果讓我們現(xiàn)在選擇，似乎能有更多答案。要不要這場遠行也變得似是而非。即便殘酷的生存需要，會將人拉回固有軌道，至少不會是唯一選擇。社會永遠在發(fā)展變化，墨守故鄉(xiāng)或者回歸故鄉(xiāng)不現(xiàn)實，但至少可以想法就近工作生活。那樣，親人朋友鄰居會不時出現(xiàn)在身邊，就可以時?；氐焦枢l(xiāng)，聽聽鄉(xiāng)音享受鄉(xiāng)情。不管不顧浪跡天涯的孤單悲傷會減弱，平靜安然不會焦慮，甚至可以不加入毫無由來的內卷。也許到了中年，想得更多的是休閑自在，頤養(yǎng)天年，會沖淡上進奮爭的精神。但這種思考和觀照，卻可以照見未來。
幾十年過去，一切都不同了。當年我們一切只為了生存，今天的少年基本衣食無憂。在遠行開始，能不能少些物資的渴望，多些精神的關注，減少他們未來“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的憂傷?，F(xiàn)實中，也可以讓幼小瘦小的身體，不再背負沉重的書包，在漸行漸遠中讓父母雙眼模糊難受。
編輯：郭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