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情演出
生旦凈末丑，演繹人間百態(tài);昆高胡彈燈，唱盡人生百味。
79歲的向元貴撐著傘，一如既往踩準時間，踏進鐵牛街天青苑川劇團，熟絡(luò)地和老戲友們打招呼。
自2006年6月天青苑川劇團在鐵牛街社區(qū)成立，這里就成了向元貴的好去處。每一個“泡”在天青苑的下午，向元貴都沉浸在川劇里無法自拔，他聽到的是弦歌，是清音，是銅鑼皮鼓，是歲月天地，是家常煙火與眾生百態(tài)。
興起之時，他和著拍子點著頭，雙手拍打著大腿，輕聲相和。情之所至，他潸然淚下，仿佛拾起遺落在舊夢里的粉墨，栩栩如生翩然眼前……
“只要有人看，我們就有演出的激情。”
粉墨登場，唱念做打情難了
“嘆一口不平氣把天埋怨，憶往事不由人珠淚不干……”4月20日下午2時，隨著鑼鼓齊鳴、唱詞出嗓，川劇折子戲《洪江渡》拉開帷幕。
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
劇中扮演寺院老僧的殷天云，盡管已年過七旬，但唱詞高亢激越、臺步穩(wěn)健有力，與劇中扮演俏皮機靈的小沙彌劉曉玲一唱一和，在后臺張弛有度的“幫、打、唱”眾和下，盡顯川劇高腔特色。
“唱了50多年戲，舍不了，丟不下。”殷天云是三臺富順人，從五六歲拉著父親的衣角趕場看戲，到十一二歲偷偷跑戲班后臺“偷師學藝”撿戲唱，再到20歲正式登臺亮相，從戲迷到演員，他與川劇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
說起川劇表演，在老綿陽人記憶里必有鐵牛街的一席之地。從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起，鐵牛街就是綿陽人的“戲窩子”。到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在鐵牛街這片河灘地有了兩派唱戲班子，一邊是“正規(guī)軍”綿陽市人民劇團，一邊是在垃圾場旁邊搭起的“江湖班子”。
殷天云從20多歲就在鐵牛廣場的“江湖班子”唱戲，一唱就是半個世紀。他見證過鐵牛街川劇的人潮涌動。“那時候一場戲，有五六百人排起輪子看。”如今，殷天云眼看著身邊演員的流失和出走，難免心生悵惘，“老面孔越來越少了。”
天青苑從2006年組建之初的9位演員，發(fā)展到鼎盛時期有40多位演員。如今，這里還聚集著20多位演職人員，他們來自成都、重慶、綿陽、遂寧等川內(nèi)各地，在這一方戲臺，扮演生旦凈末丑，演繹人間百態(tài);用昆高胡彈燈，唱盡人生百味。
任鳳瓊在后臺身穿紅色戲服，在臉上抹完油彩化完妝，又忙著捆頭了。第二場折子戲《北樓戲嬌》她主唱旦角。“閉著眼睛演，也能倒背如流!”談起唱戲，任鳳瓊的眉眼帶笑，難掩自得。
自1981年高中畢業(yè)那年，任鳳瓊在村口曬壩場看戲，便一眼愛上了川劇。18歲的她不顧當中學教師的父親阻攔，執(zhí)著地跟戲班學戲，穿上戲服后就再沒脫下。
如今61歲的任鳳瓊有些悵然：“唱了一輩子戲，臺上演著帝王將相、公子小姐，為了唱戲，家沒顧上，兒女也沒顧上。”
從下午2時到4時30分，演員們忙碌完三場戲的演出后，匆忙地抽1個小時空檔吃晚飯。1個多小時后，還有一場川劇綜藝表演等著他們上場。
川劇鑼鼓
已過花甲之年的鼓師羅軍，在晚飯時間總要單獨買點鹵肉、豆腐干，喝上一杯解解乏。
羅軍出身梨園世家，16歲就在廣元旺蒼川劇團打鼓，期間還當過錄像放映員、貨車司機，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大半生。人生下半場，他選擇回到川劇鑼鼓的熱鬧中，尋得一份快樂與安然。
“只要有人看，我們就有演出的激情。”一杯酒下肚，豁達開朗的羅軍點燃一支煙，話匣子慢慢打開，“每當看到臺下坐滿了年輕觀眾，尤其是小朋友，心情就跟著鼓點賁張，感覺川劇后繼有人，川劇還有希望。”
“老戲迷越來越少，川劇還能唱下去嗎?”
破局出圈，老樹新枝更著花
天青苑川劇團成立以來，在城鄉(xiāng)演出了近7000場，觀眾達200萬人次，成為川西北最負盛名的民間川劇團。一大摞獎狀、證書懸掛在天青苑川劇團團長周永秀的辦公室墻上。其中，2012年，天青苑被中國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研究院授予“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教育傳承基地”;同年，被四川省川劇研究院授予“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川劇傳習展示基地”。
周永秀回顧，她“無意插柳”接手天青苑川劇團，18年來，在時代的浪潮中步履蹣跚走到現(xiàn)在。“酸甜苦辣皆有之。”她坦言，“是執(zhí)著，是不服輸、愛折騰的性格讓我堅持到現(xiàn)在，天青苑像我們含辛茹苦養(yǎng)大的孩子，眼看著‘娃兒’長大了，總希望他越來越好!”
如癡如醉的戲迷
然而，“老戲迷越來越少，川劇還能唱下去嗎”“怎么唱”“如何抓住市場”……這些問題時常縈繞著周永秀，為了走出“老觀眾、老劇目、老演員”的困境，抓住年輕人眼球，爭取更大市場，周永秀絞盡腦汁——
圍繞川劇主題開發(fā)文創(chuàng)產(chǎn)品，變臉娃娃、狀元戒尺等目前很受青少年兒童喜愛;
今年五一假期推出的川劇咖啡等文創(chuàng)體驗活動，也是天青苑從“戲臺”邁向“市場”作出的大膽嘗試;
堅持送川劇進校園、下鄉(xiāng)，在節(jié)假日與景區(qū)聯(lián)手開辦川劇進景區(qū)等活動，努力讓川劇活躍在群眾文化的舞臺;
利用互聯(lián)網(wǎng)平臺售賣戲票，針對年輕觀眾定制推新，讓他們體驗川劇藝術(shù)的魅力;
……
下午5時40分，川劇綜藝表演正式開場。這一場演出就是針對年輕觀眾專門定制的?，F(xiàn)場人頭攢動，有年輕情侶，也有帶著孩子來的父母，越來越多新面孔光顧天青苑。
天青苑
詼諧的川劇小品《滾燈》引得全場笑聲不斷;行云流水的長嘴茶藝表演贏得陣陣掌聲;以唱演打形式介紹生、末、凈、旦、丑行當，讓觀眾增長戲劇常識;增設(shè)互動環(huán)節(jié)，穿戲服角色扮演，讓大小觀眾過把戲癮;最后，川劇“變臉、吐火”等絕技將舞臺氣氛拉向高潮……
唱念做打齊全，妙語幽默連篇，川劇藝術(shù)的魅力濃縮一臺，在短短1個小時的表演里，臺下的年輕觀眾都沉浸其中，笑聲與掌聲此起彼伏。
40歲的楊先生還在現(xiàn)場開抖音直播，記錄著這一切，“綿陽有這么好的大眾文藝節(jié)目，我想用自己的方式推廣給更多的人。”短短數(shù)月，楊先生在自媒體平臺發(fā)布作品百余個，粉絲近2000人，獲得上萬點贊量……
然而，川劇的傳承發(fā)展仍然需要好劇本、新形式、廣傳播。
采訪中，老報人嚴澤銑正在天青苑看戲，他認為，如今川劇行業(yè)面臨著人才斷層、新劇創(chuàng)作乏力、名角稀缺等“疑難雜癥”，還需要從政策、資金上扶持，用心呵護這門藝術(shù)，讓川劇在現(xiàn)代文明的洗禮和考驗下，歷久彌新、薪火相傳。
?。ㄓ浾?李春梅/文 王勇/圖）
編輯：譚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