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在線記者 李欣憶/文 韋維/視頻
3月18日，甘孜州雅江縣，轟鳴的機器聲中，雅礱江兩河口水電站最后一臺機組正式投入商業(yè)運行。
至此，四川水電裝機容量迎來一個嶄新時刻：突破9000萬千瓦。這一數(shù)字，比云南多約1000萬千瓦、比湖北多5000多萬千瓦，全國水電第一大省的地位進一步夯實。
全球來看，四川水電裝機的這一容量，已接近美國、法國、德國、英國等歐美國家，是名副其實的“水電王國”。
“水電王國”有著大大小小3887座水電站，它們每年可提供超過3500億千瓦時水力發(fā)電量，占全國近30%。這些電能，不僅穩(wěn)定供應四川省內8000多萬常住人口，并通過外輸網(wǎng)絡，覆蓋上海、江蘇、浙江等7省(市、區(qū))近3億人。
“水電王國”占據(jù)水電工程技術制高點，世界在建規(guī)模最大的水電站、世界技術難度最高的水電工程、世界最高的水電站大壩……過去幾十年，四川水電不斷翻越一座又一座高峰，屹立在世界水電群峰之巔。
“水電王國”還擁有一支王牌部隊，水電全產業(yè)鏈的頭部企業(yè)扎根四川，走向全國，走向世界，成為中國“基建狂魔”的一張名片。
世界第七、中國第四大水電站——金沙江烏東德水電站 三峽集團供圖
超級江河
3月的攀枝花，春山可望。仁和區(qū)新晉“網(wǎng)紅”景點：“兩江三橋”觀景臺，吸引游客前來打卡。在這里，碧綠的雅礱江匯入金色的金沙江，自然的調色盤讓游客沉醉。
這樣的風景，樂山大佛已經俯視了上千年。大渡河、青衣江、岷江在大佛腳下交匯，奔流不息，流向長江。
作為千河之省，四川共有大小河流1300余條，大江大河交匯的風景并不鮮見。其中，水能資源最富集的是金沙江、雅礱江和大渡河三大江河，即“三江”水電基地。“三江”水電基地水能資源理論蘊藏量、技術可開發(fā)量、經濟可開發(fā)量均占全國的1/4以上，平均每平方公里可開發(fā)的年水力發(fā)電量超過9萬千瓦時，是全國平均值的4.6倍。
豐富的水量、巨大的落差，蘊藏著澎湃的能量。
盡管坐擁富集的水能資源，四川卻一度是全國最缺電的省份之一。自1921年四川開始建設第一座水電站——瀘縣洞窩水電站以來，到1988年，四川水電裝機容量僅306萬千瓦，年發(fā)電量131億千瓦時，僅占當時可開發(fā)容量的3.3%，不及全國開發(fā)程度的半數(shù)。由于缺電嚴重，當時四川每年都會召開兩次分電會，各市州為用電指標分配爭得面紅耳赤。
曾任中國電建成都勘測設計院二灘項目總工程師的程志華對記者回憶說，轉機從一次考察開始。1990年4月，四川省政府邀請全國50多名著名專家組成“三江”水電綜合考察團，對金沙江、大渡河、雅礱江及岷江、嘉陵江部分河段共35個電源點，進行了以開發(fā)水電為主的綜合經濟考察。考察團秘書長梁益華執(zhí)筆的《四川省“三江”水電綜合考察報告》明確提出，四川能源的出路在于大力開發(fā)水能，要明確以水電為主的電力建設方針，不斷提高水電在能源生產構成中的比重。
此后，四川以無比堅定的決心推進水電建設——克服重重困難，雅礱江二灘水電站項目上馬;裝機規(guī)模相當于兩個三峽，金沙江四座巨型水電站陸續(xù)投產;大渡河裝機規(guī)模超過2000萬千瓦……2011年，四川水電裝機規(guī)模一躍成為全國第一!
目前，四川水電裝機規(guī)模已突破9000萬千瓦，是1988年裝機量的30倍，繼續(xù)夯實全國第一水電大省的地位。
一代又一代水電人的接續(xù)努力，在水能資源最富集的四川，構筑起“水電王國”。佇立江河之上的超過3800座水電站，與奔流不息的江水一樣晝夜不停地運轉， 每年可提供超過3500億千瓦時的清潔電力，相當于節(jié)約標準煤約1.4億噸，減排二氧化碳約3.5億噸。
超級大壩
3月上旬， 飛機落地康定機場，從雅礱江溯江而上，我們來到了兩河口水電站。工地日夜通明，5000多名建設者正在為全部機組投產發(fā)電的目標奮戰(zhàn)。
雅礱江兩河口水庫 韋維/攝
在史上極低氣溫、極高海拔的條件下，挑戰(zhàn)300米級極復雜的土石壩工程;最高峰2萬6千余人同時在川西高原施工，上萬臺重型卡車在最險峻的318川藏線運送物料;中國最頂級的勘測設計、施工監(jiān)理、科研院所與輸變電建設單位全部參與其中，這就是兩河口水電站工程。
站在大壩壩頂，295米高的垂直高度，相當于一座100層的高樓;壩頂長度約668米，步行需要8分鐘才能通過。
國內最高土石壩——雅礱江兩河口水電站大壩 韋維/攝
這座體型魁梧的大壩，是國內已建最高的土石壩。龐大的體型也意味著需要耗費大量的建筑材料，在兩河口，僅大壩的填筑總量就高達4310萬立方米，足以填滿1.8萬多個國際標準游泳池。而這么多的建筑材料，幾乎都就地取材，主要采用粘土與石料作為壩體材料。
3月的成都早已春暖花開，可400多公里外的兩河口水電站，氣溫仍然只有0℃。雅礱江兩河口建設管理局局長王金國帶我們來到水電站的土料場，隨手抓起一坨粘土，手感硬梆梆的，掰開，里面全是冰晶。
凍土問題，剛開始幾乎讓整個工程停滯。“它的學名叫高頻短時凍土，夜晚凍結，白天出太陽之后融化。”王金國說，經過多次凍結融化之后，土體顆粒會越變越細，孔洞越來越多，防滲性越來越差，一旦用這樣的土料筑成大壩，將面臨潰壩的風險。而從11月中旬至次年3月上旬，夜間溫度都在0℃以下，4個月工期都面臨凍土問題。如果不能解決，不僅制約安全度汛，電站也不可能如期建成。
“壓力非常大。”中國電建成都勘測設計院兩河口項目部項目經理金偉說，設計階段考慮過凍土問題，但沒想到持續(xù)時間這么長，工程進度倒逼他們與時間賽跑。雅礱江流域水電開發(fā)有限公司迅速與中科院凍土工程國家重點實驗室等組建聯(lián)合科技攻關團隊，研究凍融理論、防控標準及保溫方法。
僅攻克凍土難題，總科研經費就超過3000萬元，為今后高寒高海拔地區(qū)的水電建設探索出寶貴經驗。兩河口水電站建設最終實現(xiàn)“大壩提前一年到頂，全部機組投產發(fā)電時間提前半年”超出預期的目標。“問題和目標雙導向，并推行產學研用多方聯(lián)合攻關。”王金國說，王牌部隊的秘密就在這里。
世界在建規(guī)模最大水電站——金沙江白鶴灘水電站 三峽集團供圖
不僅是兩河口水電站。在白鶴灘水電站，智能大壩埋設成千上萬個傳感器，可以做到“全面感知、真實分析、實時控制”;在錦屏一級水電站，矗立著305米的世界最高壩;在烏東德水電站，攻克世界最薄300米級特高拱壩等世界級難題。四川水電“王牌部隊”攜手國內水電最頂尖的設計、施工、監(jiān)理單位和科研院所等，勇闖工程創(chuàng)新“無人區(qū)”，創(chuàng)造多個“世界第一”“全球首次”，為世界水電貢獻出四川智慧。
超級電網(wǎng)
一條500千伏超高壓電網(wǎng)，從兩河口水電站進入新都橋500千伏變電站，再接入四川電網(wǎng)主網(wǎng)。預計今年內開工建設的川渝1000千伏特高壓交流輸變電工程，兩河口將是支撐電源點。
600多公里外的涼山州布拖縣，一場大雪讓這座世界占地面積及輸電容量最大的換流站身披“銀裝”，布拖換流站將承擔白鶴灘—江蘇、白鶴灘—浙江兩條特高壓工程的換流送電任務。
構筑“水電王國”，超級電網(wǎng)就像動脈血管，其觸角延伸至全國，將江河的力量轉化為支撐經濟蓬勃發(fā)展的綠色動能。
20世紀我國建成最大的水電站——雅礱江二灘水電站 雅礱江公司供圖
目前，四川已有向家壩-上海、錦屏-蘇南、溪洛渡-浙江、雅中-江西4個特高壓工程投運，還有白鶴灘-江蘇、白鶴灘-浙江兩個特高壓工程在建。四川電網(wǎng)跨省最大外送能力超過3800萬千瓦，居全國第一。
“四川是特高壓建設的主戰(zhàn)場。”國網(wǎng)四川省電力公司相關負責人說，最強的電力和輸變電建設陣容已在四川集結，“十四五”期間四川還將開工建設金沙江上游-湖北、川渝特高壓交流目標網(wǎng)架等特高壓工程，研究規(guī)劃四川與西北電網(wǎng)聯(lián)接第二通道，研究布局藏東南和雅魯藏布江下游水電入川接續(xù)轉送特高壓工程。
曾經的缺電大省，依托這些強大的特高壓電網(wǎng)，已成為水電外送第一大省，為國家西電東送戰(zhàn)略以及清潔能源優(yōu)化配置做出重大貢獻。截至2021年底，四川水電外送電量連續(xù)五年超過1300億千瓦時，占水力發(fā)電量的約1/3。
上海、浙江、江蘇成了外送川電的最大“買家”。從經濟角度看，四川水電的價格優(yōu)勢降低了華東、華中地區(qū)全社會用電成本。從生態(tài)價值看，通過國家電網(wǎng)西電東送大平臺的優(yōu)化資源配置，讓四川的清潔能源“綠”到了華東、華中。自1998年起四川電網(wǎng)開始向省外送電，24年來四川輸送的1.28萬億千瓦時清潔水電，節(jié)約的煤炭相當于100多個特大型煤炭礦井一年的產量。
超級江河的豐富水能，超級大壩的筑造智慧，超級電網(wǎng)的連接能力，在四川構筑起“水電王國”，水電川軍這支王牌之師，也走出全國，走向了世界。
金沙江畔，白鶴灘水電站即將迎來全部機組投產發(fā)電的歷史時刻，而千里之外的巴基斯坦，吉拉姆河奔流不息，“一帶一路”首個大型水電投資建設項目——卡洛特水電站也將迎來首臺機組投產發(fā)電的關鍵節(jié)點。盡管相隔天涯，它們的建設者都擁有同一個名字：水電川軍。
(部分視頻素材由雅礱江流域水電開發(fā)有限公司提供)
編輯：譚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