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蘭(平武)
突然收到朋友發(fā)來的短信:“敬愛的熊老不幸于北京仙逝。”我的身體瞬間僵了,心仿佛被外物重擊,碎成了片。對于這個消息,我是不愿相信的。
前年,熊老生過一場大病,醫(yī)治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出院回來,我去看他,他面容憔悴,少有血色,看到熊老因病痛折磨而清瘦的身體,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熊老的身體是在山區(qū)支教的那些日子拖垮的啊。
2008年,學校修建于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校舍在汶川特大地震中損毀,政府在枕頭坪征地六十余畝,搭建了臨時板房。雨后的校園里,道路上滿是黃泥漿,老師和學生只能穿著水靴行走,以至于縣城里的水靴都賣空了。我與熊老的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雨后的一天,領導帶著幾位老師朝板房宿舍的方向去,老師們穿著皮鞋或運動鞋,行走不便,其中一位個子不高、身體微胖的老師,看上去比其他老師年長,因為被泥粘住鞋子,他不時蹲下身子,用手幫忙才能邁出下一步。即便如此,他始終是面帶笑容,慈眉善目,讓人感覺很容易親近。領導介紹說,他是支教語文的熊老師。
因為各方面原因,一些學生到山外讀書去了,教師也流失了不少。得知學校的艱難處境,城里的許多學校都伸出援助之手,派出多名支教老師。熊老作為特級教師,主動請纓,義無反顧地來到這里,組織安排他擔任支教團隊的負責人。
支教老師住的是臨時板房,只有幾平方米,屋里只有一張學生用的鋼架床,一張辦公桌,設備簡陋,冬天冷,夏天熱。周末學生放假,學生食堂不開飯,那時也沒有教師食堂,老師們時常以方便面充饑。
板房教室不隔音,相鄰教室上課時相互干擾,講課特別費精神。辦公室也是板房,每個辦公室有四名老師,四張辦公桌就占據(jù)了大部分空間,多一兩人,就轉(zhuǎn)不過身。熊老熱心,有耐心,毫不保留地向大家傳授他的教育教學心得,上示范課、講詩詞鑒賞、講作文寫作技巧。講到高興處,他意得志滿,神采飛揚;講到傷心處,他滿臉凄然,神色黯淡,學生同他一道沉浸在語文的天地里。我們很是佩服他,經(jīng)常向他請教。
支教結(jié)束后,去年六月,我去看望熊老,感覺他的身體狀況好多了,精神頭很足,氣色不錯。他一直念叨,想回支教的地方看看。但后來,因為其他一些原因,他未能成行。
今年五月,我和老公再次去看望了他,聊了聊家常。他的精氣神不錯,只是說一直在吃藥。我囑咐他保重身體,說后面有時間又去看他,可誰知道,那就是永別呢。想來也是我大意了,以前遇到節(jié)假日,我們都會互相問候,多數(shù)是他老人家的短信先到。近年來,我是越來越懶惰,節(jié)假日回鄉(xiāng)下,信號也不好,也就以此為借口,很少給恩師們、朋友們送去問候,慢慢的,也就聊至于無了。
《功勛》里有個情節(jié):袁隆平在得知恩師金學龍去世的時候,他待在原地,難過到一言不發(fā),大家安慰他,說這個消息不一定是真的。袁老說,“壞消息都是真的,無需查證。”收到朋友短信的我,雖然心里隱約知道這個壞消息一定是真的,但還是抱著僥幸心理,一次次打電話求證,最終還是得到確證。
敬愛的熊老、善良的熊老確實是離開了我們,離開了這個世界,這是事實,我不得不接受。悲傷席卷,眼淚止不住地流,心里空落落的……
斯人雖已遠去,但懷念將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