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清(綿陽)
雍明遠特別喜歡詩,對故鄉(xiāng)綿陽這片撫育他成長的熱土,更有著深沉、難以分割的情結。故鄉(xiāng)旖旎的風光,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一花一鳥,一人一事,簡直讓他愛得如癡如醉,無可遏止。他從真實的土層開掘下去,一步一步,從生活的真,到藝術的真,再到心靈的真,進一步到情理,到風格。腳跡所至,無不有詩。不是抽象的說教圖解,而是善于觀察,抓住本質,由表入里,以少總多,將其融成一幅幅美好的畫卷,使自然風光浸潤人文的氣息,而揭示生活的本質和人生的奧秘。
如《雨后游三江半島》:
芳草萋萋柳茂時,路旁一簇燦花枝。暑中游客三千醉,回望云舒鳥唱時。如何來寫三江雨后景色的呢?“草萋萋”“柳茂時””燦花枝”,這不都是“雨”后?雨后一的一切,才這樣草茂、花繁、柳盛呀。而以下兩句卻沒有緊盯在這一點上,轉了個彎,寫三江的醉客,在“回望云舒鳥唱時”的情景。其實雨后的景象已經(jīng)夠美的了,而詩人卻進一步聯(lián)想到“云舒鳥唱時”,不是會是另外一番氣象嗎?這就為讀者提供了一個更美、更富詩情畫意的空間。四句詩就寫了兩種境界,不,是三種,還有三江的醉客。家鄉(xiāng)既有現(xiàn)實的依托,又充滿豐富的想象和文學的再創(chuàng)造,使作品流動著非同尋常的能量,景外之景,韻外之韻,味外之味,話外之聲,令我們浸潤于心而咀嚼回味不止。
再如《獨步涪江西岸見聞》:
寒風催葉落枝殘,橫步三江六岸寬。暖日白云環(huán)四野,樹上鶯鵲正撒歡。三江六岸因寒冬落葉,當然就顯得更為寬闊了,這是綿陽獨一無二的風光。因為落葉,三江六岸白云籠蓋,鶯鵲在風和日麗的冬天曬著太陽,自然撒歡得更快樂了。沒有孤寂和荒寒,沒有挫敗的人生,而是堅守自我,喚起了對家鄉(xiāng)自然真實的熱愛、遐想和渴望,所以冬天也變得這樣陽光和美好。這是充溢著對生活本真深深的情,隱含著生活本質和人生奧秘的詩歌。詩人對此作了深刻的挖掘,看起來只是清新,平淡無奇,其實揭示著時代的特征、詩人的理想和美學的情趣。而這樣描寫鄉(xiāng)情的詩,在雍明遠的詩集里無所不在,信手拈來,俯拾皆是。如“數(shù)點輕舟停水岸,一輪皓月掛天涯”“岸上垂絲搖碧浪,水邊蕩影釣紅蓮”“桃李花香時限短,悠幽盡在暮春時”“突遇游人舟棹出,驚飛野鴨撲浪花”“濕衣裹身蹊徑滑,坡前唯悅臘梅鮮”“悠閑即訪三江柳,乘興還追六岸霞”等等,有的直接寫景,有的婉曲抒情,有的畫龍點睛,讓感情發(fā)展成形象,而具有個人傾向性的張力。這有賴于詩人洞察力、審美力、特別是想像力等個性因素去完成,讓各種層面上的意象,得以豐富立體地呈現(xiàn),而烙上自己風格的印痕。
當然,這并不是說雍明遠個性化的藝術風格已經(jīng)成熟地定型了。藝術的風格是藝術家學識、才情、素養(yǎng)、品格、審美情趣等綜合素質的集中再現(xiàn)。雍明遠的創(chuàng)作,在很大程度上,已經(jīng)有著屬于自己藝術符號的底蘊,隱含著個人的稟賦和學養(yǎng),具有鮮明的藝術個性,但他還處在不斷地求索、發(fā)展的征途。可這份愛家鄉(xiāng)的真和情,處處有詩,入目成詩,樸實無華的投入和對藝術的追求,已經(jīng)讓人窺見了家鄉(xiāng)這片土地的無限美好和詩人濃烈情感的無限魅力,既有以現(xiàn)實的真為依托,又充滿豐富的想像和文學的再創(chuàng)造。
雍明遠是一個多情的詩人。不僅寄意于故鄉(xiāng)的花鳥、山水,對人和事,生命的林林總總,對生養(yǎng)自己的母親父親,更有一種負載著生命沉重的憂郁感,而樸拙地呈現(xiàn)自我的負疚、感恩、思念深深的印痕。在《母親節(jié)憶母親》和《二憶母親》中,他這樣寫道:
相夫勞力不言苦,教子操心未覺忙。粗布舊衣逢日著,青湯菜飯每餐嘗。
嶺上拾薪烹飯菜,門旁引線補衣冠。日照蒼山田中立,只為兒女少饑寒。
在思念父親時“離騷詩卷垂青史,亡父勞勤保太平”,更是表現(xiàn)出純粹的赤子意識和心靈,是一個人的情感、態(tài)度和個性全面的展示和袒露。能有今天,他能忘掉父母親每一個瞬間凝固在里面刻骨銘心的生命因子嗎?詩是融入情感和生命的產(chǎn)物,所以他將自己對于生命色彩的理解,浸潤于詩中,以滋永恒的紀念,本是自然而然的事。他在《卜算子·冬日回鄉(xiāng)》中寫道:“一路枝葉黃,冬日輕風軟。車速如飛鄉(xiāng)道寬,何懼離家遠。小弟食肴香,長輩親情滿,又擇他日回鄉(xiāng)時,定遂親人愿。”讓人體味到回鄉(xiāng)獨特歡快的心情隱含于平淡生活背后的悠悠透出。
雍明遠的愛,不僅僅限于親情,對于友情、家國之情無不呈現(xiàn)出一種赤子之心。“相遇那時山谷處,離別今在子云樓。”“即使天堂猶不及,凡人何必慕神仙。”“舉杯同飲嘆時短,圍坐歡歌贊曲長。”讀來令人熱血激昂。意大利作家帕維塞在小說《月亮與篝火》中寫道:“有一個故鄉(xiāng),就意味著你并非孤單一個人。”雍明遠不是孤獨的,他為家鄉(xiāng),為這片土地上的人民歌唱、吶喊、呼吁,孜孜不倦,執(zhí)著追求,堅持不斷,其詩歌磅礴大氣,渾厚樸質,具生命的活力、生氣、活氣、朝氣、清氣、雅氣、爽氣和逸氣。“活”才是生命的本質,才有熱情的奔涌,期許和希望、光明和未來。愿他更上一層樓,為鄉(xiāng)情、親情、友情、家國情懷,創(chuàng)作出更多、更美、更富生命力個性化的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