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永珩(北川)
2008年9月初,劫后余生、失去家園的我,頭頂初秋依舊火辣辣的太陽,來到安昌鎮(zhèn)打工。
我們七八人在鎮(zhèn)上合租了一套房子居住。當(dāng)時就餐的食堂伙食差,早上的饅頭、包子很實在,硬硬的還常常伴著點黃色堿面,能免費幫助消化。午飯在肥肉燴白菜、肥肉燴蘿卜、肥肉燴洋芋、肥肉燴辣椒之間交換,菜與肉常常切得一點美感都沒有,讓我們降低了剛剛激起的食欲。晚飯很多時候是中午剩下的飯菜,偶爾會做次一塌糊涂的面條。估計食堂大師傅是不屑對我們展示他高超的廚藝吧。
彼時的安昌鎮(zhèn)夜晚的街頭燈火通明,人頭攢動,熱鬧非凡,幾百家大大小小的餐館、火鍋店、燒烤店、鹵菜攤位前都不乏食客,各種食物品種非常豐富。當(dāng)時囊中羞澀的我們只能在小吃店解決晚餐,兩個月不到,我們幾乎把安昌鎮(zhèn)大街小巷的小吃店都吃了一遍。
我們當(dāng)時認(rèn)為,西河橋的刀削面是安昌鎮(zhèn)最有味、性價比最高的小吃店,于是隔三差五晚上下班就去西河橋吃刀削面。不大的面館,走進去點好刀削面,坐在簡易餐桌邊看老板削面,老板的左手托著一大坨四五斤重的面團,放在手掌與小手臂間,右手拿一個巴掌大略彎的薄鐵片,丁字步站在開水翻滾的大鐵鍋前,熱氣騰騰中抬臂展腕手起面落,嗖、嗖、嗖,一條一條長形的面片瞬間飛入鍋中,刀削面在沸水里上下翻滾,如同游龍戲水,又宛如在翻滾的云海里騰云駕霧……
趁煮面的間隙,老板麻利地把醬油、醋、香油、秘制辣醬放入七八個大碗里,又給大鐵鍋點過兩次涼水,撒入備好的白菜葉。然后老板一抄漏勺撈出面片,再一顛,很快面片出鍋,裝進大碗。又用一湯勺,從鼎鍋中左一撇,右一捺,舀上鹵水,再舀一勺臊子,老板還不忘畫龍點睛似的給每只碗里撒一點蔥花。
行云流水之間,一碗噴香爽口的刀削面就擺在我們面前,瞧瞧碗里的五色繽紛,聞聞那調(diào)和開來的肉香、鹵香與面香,已然令人垂涎。我們食欲大動,慢慢品著油汪汪的刀削面,吃得滿頭浸出汗來,臨了再喝一碗稠乎乎的面湯,心頭就會掠過絲絲省了錢又飽了腹的幸福快感。
后來我在城里買了住房,離開了安昌鎮(zhèn)。手頭寬裕了的我,旅游去過好幾個省區(qū),品嘗過蘭州拉面、新疆拉條子、西安特色面、邛崍奶湯面、關(guān)中棍棍面、青海尕面片,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不同的面食做法,口感味道還真是千差萬別??刹恢獮槭裁?,我還是喜歡西河橋刀削面那種獨有的味道,也許對處在不同食物鏈上的人來說,是瞧不上其他食物鏈上的美食的,因為沒有相關(guān)食物記憶的共性,很難產(chǎn)生共鳴,而那些自認(rèn)為的好吃,只不過是打上了屬于自己的味蕾記憶吧。
這幾年,我會時不時從城里坐車到安昌去,就為吃上一碗西河橋刀削面,在我心中,坐在西河橋刀削面店子里,聽著鄉(xiāng)音,就著鄉(xiāng)情,看一縷裊裊的熱氣,從碗上升起來,那隱隱約約的面香里,是記憶里“還是那個味”,能吃出愜意的感覺和美味來。
編輯:郭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