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對儒學經典的現(xiàn)代解讀
——讀王曉陽先生的《論語讀記》
□ 馮源(綿陽)
王曉陽先生的《論語讀記》在四川大學出版社正式出版了,這部近50萬字的長篇巨制,可謂是凝聚了作者的勤勞與耕耘、心靈與智慧、能力與才華的結晶。它是作者對于儒學經典著作《論語》的一次系統(tǒng)性、全方位、多視角的閱讀,是作者的一種大膽嘗試和富于成功性的釋解,又莫不是作者與孔圣人及其弟子們展開的一場隔著長長時空的思想對話。
眾所周知,《論語》是孔子及其弟子們的論道自由和言說方式的大匯聚,它關涉到了政治觀念、哲學思想、文化教育、倫理道德、人生修養(yǎng)和為人處世等十分豐富而博大的內容,是儒家的經典著述之一,是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源頭和精華的重要組成部分。作為一個現(xiàn)代文化人,應當如何閱讀這部書,又應當如何釋解這本著述,這是需要我們認真思考和細細探究的。王曉陽先生的做法是:認真閱讀,辨識原典,悉心領會,深徹參悟,盡力做到實事求是和客觀公允,然后再施與客觀和主觀的評價。正如王曉陽自己所說的那樣:“孔子是人不是神,《論語》不是每一句都是真理,不是句句正確,更不是一句頂一萬句。把孔子思想看得一文不值,是文化虛無主義的表現(xiàn),肯定是淺薄無知;把孔子思想看作是所有時代、解決所有問題的靈丹妙藥,包醫(yī)百病,也是荒唐可笑的。對于《論語》及孔子思想包括中華文化,我們首先必須認真學習,……然后聯(lián)系現(xiàn)實,聯(lián)系自身,古為今用,讓輝煌燦爛的中華古代文化與個人契合,不斷提高自身修養(yǎng),與現(xiàn)實接軌,使其煥發(fā)出時代的光芒。”這是作者對《論語》進行解讀的正確表達,是作者才情、才氣、才華的大釋放和大展示。
王曉陽對《論語》的興趣和愛好,其實并非始于今日。早在西師讀大學期間,他就對《論語》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自參加工作以來,他更是對《論語》愛不釋手,“除了時常閑翻之外,隔上幾年就要重溫一次,每一次閱讀都有新的認知和體會”,而且,他還具有批注和寫札記的習慣,在一邊閱讀一邊做札記的過程中,斷斷續(xù)續(xù)地形成了若干心得體會,便有了把它們整理成書的想法。與此同時,他看到坊間許多注釋解讀《論語》的書,都顯得太過隨意和主觀,“甚至臆說亂解,聯(lián)想發(fā)揮,把作者自己的想法強加于《論語》之上,把一部憂國憂民憂人類的偉大思想著作或弄成心靈雞湯,或弄成管理秘籍,或弄成謀略法則,或捧成處世寶典”。在他看來,“這類的解讀可以說離題太遠,曲解太深”,于是便有了寫一本正解《論語》的沖動。他為此參閱了大量有關《論語》注釋注解的書籍,包括朱熹的《論語集注》、何宴的《論語集解》、錢穆的《論語新解》、楊伯峻的《論語譯注》、李澤厚的《論語今讀》、楊逢彬的《論語新注新譯》、孫欽善的《論語新注》、杜道生的《論語新注新譯》、李零的《喪家狗——我讀<論語>》等。歷時五個春秋,他便有了這部皇皇大著的正式出版。
筆者把這篇文章取名為《對儒學經典的現(xiàn)代解讀》,是經過充分斟酌和細細考量的。其主要原因是曉陽先生在這本著述里散發(fā)出了濃郁而強烈的現(xiàn)代觀念,即浸透或貫穿著深刻的現(xiàn)代意識、現(xiàn)代思想和現(xiàn)代理智、現(xiàn)代認知。在這種現(xiàn)代觀念的帶動下,作者認真而深性地透解《論語》中所蘊含的政治主張、哲學意識、倫理道德觀念、教育理論、人生修養(yǎng)思想及其為人處世哲學,把《論語》視為是一種現(xiàn)代人的思想的重要參照,將之看作是對于現(xiàn)代人的一種精神引領,直接或間接地表述為古為今用的主題意蘊或精神指向。當然,王曉陽先生也深知,基于對《論語》原文的尊重,是他進行這種現(xiàn)代性解讀的前提。對此,我們不妨以作者在《1·1》《2·4》《15·39》等中的讀記為例,來加以論證。
《1·1》的原文為: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作者在對之進行了簡要的注釋和譯文之后,再在讀記中闡明了自己對于這段話語的理解和看法。在作者看來,要徹徹底底地理解這段話的深刻內涵,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為它連用了“說”“樂”“君子”這樣三個詞語,講述了三件值得快樂的事情。究竟是哪三件快樂的事情?作者又暫且不表,而是將筆鋒一轉,述說起孔子少年貧困、中年奮斗、老年奔波的不平凡的人生經歷,認為單從生活的角度看,孔子的一生并不快樂。既然生活不快樂,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他就勢必要去尋找和追求屬于自己的人生快樂。于是乎,孔子在“學”中找尋到了自己的快樂。在孔子的體驗和認知里,學習知識并經常復習和驗證這樣的知識,不啻是一件愉悅的事情;學問做大了,名氣如日中天,志同道合的人會慕名而來,相互之間切磋學問,同樣是一件充滿快樂的事情;一個人的學問做得再大,也有人不了解和不認可,即便是這樣,也不用氣餒和惱怒,這才正是一個君子應當?shù)乃魉鶠?。作者認為,孔子所說的這三種快樂,其實可以歸結為一種快樂,那就是“學”的快樂;同時也指出,孔子在這里所說的“學”的快樂,并非只是學習文化知識的快樂,更重要的是提高自身的道德修養(yǎng),以使之成為一個真正的君子。接著,作者又論述了孔子所說的三個重要學習階段,即“十五志于學”“三十而立”和“五十而知天命”這三個階段,認為這三個階段是相互聯(lián)系又互為因果的。作者的這一番解讀,毋庸置疑地是對原文的尊重。
《2·4》的原文為: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作者同樣是在簡單的注釋和譯文后,在讀記里進行了對該問題的分析和論述。在這樣的論述里,作者認為孔子的整個為學過程可以分成五個階段。第一個階段為十五歲到三十歲,在這個階段里,先是對學習發(fā)奮立志,明確基本的學習知識的方法,然后是人格逐漸走向成熟,以及充分掌握各種各樣的禮儀;第二個階段為四十歲,在掌握了各種知識的基礎上,對外界一切事物漸漸明白了它們的外在、內在及其運行的原理之后,就沒有多少生命或人生的疑問了;五十歲為第三個階段,孔子既看到了自己一生的來路和歸途,明白了事物自有其自身的發(fā)展規(guī)律,也懂得了作為生命個體存在的可能性和有限性,甚至可以同上蒼與地神、自然法則與規(guī)律進行有益的對話;六十歲為第四個階段,孔子認為,外在的各種說法或意見,無論它們與自己相同或相異,也不管它們是對自己贊成或反對,都能夠加以正確地對待,明白它們的是非曲直,所以聽起來感到耳順;最后一階段為七十歲,這是進入最高境界即“圣人”境界的重要階段,在孔子看來,他不用刻意地去檢點、管束自己的欲望,但其一言一行都不會違背禮制規(guī)矩,因為圣人的內心自由與外界的一切法度已是自然融洽,達到了很高程度的合一。作者指出,一般人的為學只能停留在“志學”、“立”和“不惑”的階段,而孔子的為學卻能抵達“知天命”的最高境界。顯而易見,這是作者對原文表現(xiàn)出來的內涵的注重,又莫不是對這段話語進行的現(xiàn)代性解讀。
在《15·39》的原文里,雖然只有“有教無類”這四個字,但作者的讀記或論述卻是由表及里和由淺入深的。作者首先列舉了李澤厚、楊伯峻、錢穆這三位先生對于這四個字的不同說明和注解,然后是列舉出子安宣邦在《孔子的學問》里對這四個字的深入理解和闡釋,最后再提出自己的判斷和看法,認為子安宣邦的理解和闡釋更進一步,也更具有深度意義。在作者看來,作為教育家的孔子之所以偉大,就在于他不單單提出了教育要平等,更為重要的是他提出了教育或學習本身的重要性。這毋庸置疑地是作者對這四個字的現(xiàn)代性解讀。
從上面的論述可知,筆者雖然只是有意識地選擇了作者關于學習知識、教育理念及人生經歷的例證來加以說明,但由此可見作者對于《論語》的解讀和闡釋,無疑是充滿現(xiàn)代性意味的。這是因為,作者首先立足于現(xiàn)代性的寬廣視野,以回溯的方式方法來解讀《論語》這部儒學經典;其次是作者在解讀和論述《論語》的過程中,充滿著一個現(xiàn)代文化人的思想認知和理性判斷;另外是作者對《論語》的這種解讀和闡釋,富有一個現(xiàn)代思想者的智慧、才氣、心性和靈魂。因而王曉陽先生的這本《論語讀記》是一部充滿現(xiàn)代思想意味的文本。
編輯:郭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