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正是吃筍的好時候。中國人吃筍歷史很長,《詩經》中就有“其蔌維何,維筍及蒲”之句,說的是以嫩筍嫩蒲下酒的故事。
白居易、蘇東坡愛吃春筍
唐朝詩人白居易愛吃春筍,至于怎么吃,他頗有心得:將筍放到蒸米的鍋中與米飯一起蒸熟,讓春筍的清香與米飯融為一體。吃過筍后,白居易還勸朋友:“且食勿踟躕,南風吹作竹。”這么好的人間美味,吃的時候不要猶豫,晚了可就吃不上了啊。
《新唐書》里還記載,唐朝時有個叫“司竹監(jiān)”的官署,專門負責皇宮之內的竹、葦種植養(yǎng)護以及供給簾篚之類的竹制物品。不過,他們還有一個職責,那就是每年的產筍時節(jié)為皇宮后廚供給鮮筍,以供皇室貴族享用??磥恚谔瞥?,喜歡吃筍的人可遠不止白居易啊。
為了能夠時常吃上鮮筍,古人也是想盡辦法。宋代有個叫作贊寧的僧人,專門編著了一部《筍譜》,里面記載了一個“生藏法”:即用大陶缸將新筍扣住,并以濕泥封住缸沿縫隙,通過隔絕日光與暖風,可以延緩筍頭的生長期。等到鮮筍生長時節(jié)過了,人們依然可以享受到美味的鮮筍。
宋代大文豪蘇軾是個著名的“吃貨”,被貶黃州時,他曾寫過一篇《豬肉頌》,記載了豬肉的烹飪之法。相信在春天燉肉時,蘇軾一定會加入春筍。蘇軾本就覺得吃春筍是一件人生樂事,有一年春游時,他看到春耕的人們以芹菜和春筍就米飯,不由感慨:“西崦人家應最樂,煮芹燒筍餉春耕。”被貶為黃州團練副使的蘇軾剛到黃州時,便記錄了他居住的寓所周圍的環(huán)境,而且還樂觀地提到:“長江繞郭知魚美,好竹連山覺筍香。”長江環(huán)抱著城郭便知道這地方盛產魚鮮,周圍的群山之中竹林遍布,仿佛站著便能聞到陣陣筍香。
黃庭堅、陸游喜食苦筍
在眾多筍之中,蘇軾一定會喜歡苦筍的??喙S初入口時會讓人感到苦澀,可下肚之后再回味時,卻讓人體會到濃濃的甘甜。蘇軾的故鄉(xiāng)四川產的苦筍非常有名,詩人黃庭堅曾被貶到四川,他便愛上了苦筍,而且專門寫了一篇《苦筍賦》,在開篇還開門見山的自注道:“余酷嗜苦筍。”他還贊嘆苦筍脆爽可口,微苦卻有滋味,溫潤細密,多吃也于身體無害。
苦筍與鰣魚搭配還是一道人間美味。北宋詞人賀鑄曾經客居蘇州,后來又前往京城謀職,他便十分想念江南的苦筍鰣魚:“苦筍鰣魚鄉(xiāng)味美,夢江南。”他回憶當年在江南時,陽春三月游覽著九曲池畔的美景,那時,細嫩的柳條隨風飄揚,人們吃著鮮美的苦筍鰣魚,這是多么令人難以忘懷的夢里江南呀!
陸游也愛吃苦筍,而且特意為苦筍寫過詩:“藜藿盤中忽眼明,駢頭脫襁白玉嬰。”藜和藿都是春天的野菜,古人常常用了指代粗茶淡飯,陸游說,粗菜淡飯的餐盤中突然眼睛為之一亮,原來是那像嬰兒般潔白的筍子呀。
想來明代的吳承恩老師也一定是喜歡吃筍的,因為在《西游記》里,便出現了很多次筍的身影。古人和現代人一樣,也喜歡吃泡辣筍。在辣椒還沒有傳入我國的時候,古人們便用姜泡辣筍。唐僧師徒取經歸來,在唐太宗辦的宴會上,就有一道“姜辣筍”。此外,筍因為味道鮮美,還是熬湯的好食材,比如,《紅樓夢》中便提到過“酸筍雞皮湯”和“火腿鮮筍湯”。
李漁、張岱、袁枚各有各的吃法
對于吃筍,明末清初的文學家李漁頗有心得,他在《閑情偶遇》里提到過:“論蔬食之美者,曰清,曰潔,曰芳馥,曰松脆而已矣。”能滿足這樣條件的素菜真不多,筍就是其中之一。而且他毫不掩飾地贊美道:“此蔬食中第一品也,肥羊嫩豕,何足比肩。”
紹興破塘的筍也很有名。明末清初的文學家張岱在紹興城南曾有一座“天鏡園”,園內湖泊與外界水路相通,每年春天,挖掘破塘筍的船只都要從這里借道經過。張岱任采筍人來往自由,于是,每次滿載而歸的采筍人都投桃報李,總會選一只最好的大筍送給張岱。采筍人贈筍的方式頗為新奇:經過天鏡園時并不多做停留,而是把大筍向水面一扔,高喊一聲“撈筍”后即劃槳輕弛。園丁聽到招呼聲,便劃小船而出,此時采筍人多半不見了蹤影,園丁只得將漂在湖面的大筍撈回。
張岱形容破塘筍形如象牙,如雪般白,像花藕般嫩,像蔗糖般甜。他認為好的筍子,只需要使用最簡單的烹飪方式,直接煮熟就好吃到“無以言表”。不過,每回吃筍的時候,張岱還是心中有愧:自己并沒有付出什么勞動,卻吃到了如此的鮮美的春筍,實在是慚愧。
和張岱的白煮筍不同,清代知名“吃貨”袁枚老師吃筍的講究可不少。袁枚老師大概不太喜歡吃白煮筍,他覺得筍既可以搭配葷菜,也可以搭配素菜,而且還提出了注意事項:“切蔥之刀,不可以切筍。”不然,筍的鮮味就被破壞了。筍可以當作配料,比如制作雞丁或者段鱔時候,可以加入筍丁或鮮筍。單獨吃筍,花樣也多,比如可以“取鮮筍加鹽煮熟,上籃烘之”,制作成為筍脯。此外,袁枚老師還提到過一種“人參筍”,即將細筍制作如人參形,再加上蜜水的吃法。這種吃法在當時的揚州頗為流行,價格不菲。
杜甫大概不愛吃筍
不過話說回來,竹子性喜暖,在中國南方長勢喜人,可要到了秦嶺淮河以北的地方,其長勢便大打折扣。三國時期的《笑林》里有個“漢人煮簀”的段子,說的是漢中地區(qū)有個人到吳地去,吳人用筍來招待他。他不認識,這個吳人模糊地解釋說:“這是竹子。”
漢人覺得竹筍味道鮮美,回家后便拿著家中的竹席去煮,卻怎么也煮不爛。于是他對妻子抱怨道:“吳人真狡猾啊,竟這么欺騙我。”這當然只是個夸張的故事,但也說明:在科技并不發(fā)達的古代,北方部分地區(qū)并沒有廣闊的竹林分布,不少人還真不能時常吃上筍。
當然了,也有一些人本就是不愛吃筍的,比如杜甫是一位資深愛竹人士,他還寫過一首《詠春筍》:“無數春筍滿林生,柴門密掩斷行人。會須上番看成竹,客至從嗔不出迎。”春筍生滿竹林,柴門和小路都被擋住了。即便如此,對那些踏著新筍來看竹林的人,杜甫也生氣地不歡迎他們。想必如此愛護竹林的杜甫,一定是不愿意吃筍的。
編輯:郭成